主線劇情/Main StoryM1 霧霾中的暗殺者 場所/Locations新台市 団体/Organizations辞書/Dictionary用語一覧/Term List WIKI編集指南? 最新の20件2020-03-092019-11-11T.1 Y.0 NOW.1 TOTAL.308 |
M1 霧霾中的暗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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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简介MISSION 01 雾霾中的暗杀者 公元2199年,新台市。 在全球气候寒化引发的资源战争结束后,这座位于台湾东北部的人造岛城市开始崛起。尖端科技、多国企业纷纷驻入,移民人口不断扩大,错综复杂的黑白势力使得犯罪和地下交易在这里野蛮生长。 在法外之地以武力维持正义与秩序的,便是这个名为“紫罗兰骑士团”的特别组织。 近日,一度消失在公众视野的刺客“夜猫”(Hazecat饰)似乎在新台市再次现身。先后有目击报告称,新台市内出现来源不明的雾霾,并有疑似19世纪“鸟嘴医生”装扮的神秘人出现——据信,此人便是“夜猫”。 骑士团成员“Ranger”(suslik饰)将深入调查这一系列事件,寻找“夜猫”的踪迹。
序“下面来看今天的焦点新闻。近日,新台市再次出现多起国际公民信息泄露事件。据悉,被泄露的信息包括受害人公民ID、个人住址、联络番号等,这些信息以不等的标价被自由交易,并被用于敲诈勒索等犯罪目的。警方已于日前逮捕了数名参与信息交易的犯罪嫌疑人,针对该系列事件的审讯侦察工作也已经展开……” AI播报的晨间新闻喋喋不休地通过全息影像传遍新台市。位于天霞路2501号的“紫兰会”难得迎来了早餐时间,倒也只能播些新闻消磨这点时光。一层的会客厅并不热闹,吧台前的男人似乎几百年没有吃过早饭,竟对着一碗燕麦粥不知所措;对面的女性正等待面包烤熟,不时抬头关注一眼新闻影像。 “目前已知的受害人名单中不乏小有名气者,其中包括了秋山制药总监马茨·雅各布、作家道森·刘等人。警方在这里也提醒各位公民,出门在外请注意个人信息安全……” “信息都泄露成那样了,媒体还上来补一刀——”吧台前的男人放下一口未动的燕麦粥,“公众人物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做啊。” “新闻就是要人好奇才能卖座。”另一边的女性端来了烤过的面包。 “全新台人都得好奇他们住哪了。” 男人对他人自称suslik,但也自知这并非自己本名。有人告诉他在俄语中那是一种类似松鼠的动物,但得到的回复多是“啊,不过我这个应该是德国还是波兰传入的姓氏”。背了个这种难念又难记的名字,本人倒也并不在意别人如何叫他,一般是单一个“苏”。 由于并不习惯早起,苏似乎已不知早餐为何物,睡意也没有完全消散。 “给你冲些红茶吧。”一旁的女性提议。 “啊,谢了。” 新闻又不知说什么别的事情去了。苏只觉得AI播报的声音有些聒噪,低头塞了几口早餐进去,也懒得尝出些什么味道便囫囵吞下。外头难得出了个阴天——这在新台可算是好天气。虽不至于像北边的日本那样几乎全年下雪,但在这里一年中也少有几天能见上太阳。 通话请求的提示音打断了苏的冥想。见那个女性正忙着准备红茶,他便戴上眼镜接通了电话。 “哦咦,怎么是你啊。”来电那头却是个警官模样的男子,他的影像通过眼镜的成像模拟出现在苏的视野中。 “怎么不能是我。” “DJ早起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哦,昨天我们每个月例行休店啊。” “麻酱呢?” “这人看我没睡醒去准备红茶了。” “你倒是挺会享受。” 来电警官口中的“麻酱”,便是那个一早就在一楼忙活的女性,以“Matthiola”(紫罗兰)之名为人所知,也被认为是这家店里的“花魁”。即使是在整个竞争激烈的新台歌舞伎町,这位“麻酱”也是个颇有名气的人物,每晚前来一睹其风采的客人自然也是络绎不绝。 “所以,什么事,还找上我们来了。”苏不打算这么闲聊下去。 “哦哦,差点忘了正事。稍等下,给你转到第一视角。” 警官传来的画面变为主观视角,这让对VR画面眩晕的苏感到有些不适。对方似乎正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卧室中,简陋而不透光的装修下是一组密密麻麻的虚拟屏幕,几位警事模样的人挤在周边,似乎在调查些什么。投影前一动不动趴了个瘦小的男人,苏便知这应是案件现场。 “所以,这是杀人事件?” “没错。”电话另一头的警官深吸一口气,“准确来说,是暗杀事件。” 一“所以我们怀疑,这是同一人所为,或是有人刻意模仿这种仪式进行暗杀。所以这个死者的身份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侦察,才能进一步确定杀手的动机。” “单纯是暗杀事件的话,也不会来找我们吧。” “涉及极端组织和黑帮的事情或多或少也要告知你们做些准备,搞不好这个死者背后真的有什么组织。但更重要的是,这个杀手的身份似乎指向一个明确的目标——” 警官再次传来一份文件。那是一个“人”的档案——没有明确的身份信息,只有一个代号: “夜猫”。 画像上的“夜猫”如目击报告所说,是完全的19世纪“鸟嘴医生”扮相。据说“夜猫”早期作为学者活跃于多伦多,多次参与研究尖端生物科技,并协助国际组织EAPA重建战后农业。民间传说他之后被要挟救治受伤的某个极端组织首领,并在后者被媒体报道死于微生物感染后消失在公众视野。 “据说这个‘夜猫’每次在行动之前都会制造雾霾。”电话那头的警官补充道,“应该算是杀人预告,恐吓之类的行为,或者单纯是仪式性的举动。” 苏再次审视这份简短的档案。“不过,我说。” “嗯?” “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你是说这人的行为?” “不,我是说这份档案。如果真按照上面的说法来算,这个杀手‘夜猫’至少有80岁了啊!” “80岁!你这么说的话,似乎确实……” “城市整合运动是战前就在发生的事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魁北克地区的高等学府就已经全部撤出严寒带。要是这个‘夜猫’最早是在那里活跃的学者,那么怎么说都应该是本世纪上半叶出生的人啊!” 电话这头苏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发抖,还在厨房里的女性不由得朝这里张望过来。那边的警官也不由得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档案,生怕又错过什么重要细节。“我说,老苏啊,还有一种可能——如果这份档案的记录没有错误的话——这个‘夜猫’啊,有可能,不是‘人’。” 现场的警事们已经完成了初步的鉴定工作,对侦察可能有帮助的物品都被一一封装在独立的证物袋中等待进一步鉴定,此前一动不动趴在台前的尸体也早已被移走,换成了可再现的虚拟影像。五课的警官做出了收队的手势,狭小的房间不一会儿便空出了一大半,只剩几个辖区警察留在原地插科打诨。 电话那头的警官发觉现场已不太适合说话,便若无其事地踱步到屋外的走道。“如果他真的有80岁的话,要么这个‘夜猫’是多个人共同使用的身份,要么他压根就不是自然人,而是全身完全义体化的‘后人类’(Post Human)。我想以他曾从事相关研究的背景,做到这一步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所以,这回就是因为这个‘夜猫’,才惊动了九课?” 电话里响起的却是一个女声。正在密谈的二人这才发现,方才还在厨房准备茶水的麻酱此时已经接入了通话。 “啊,老姐,好久不见哇。” “Spider,说正事。”女声透露出一丝严厉。 那边的警官显出些委屈来。“啊,刚刚说到哪了——惊动九课的事情吧。准确来说,不全是‘夜猫’。根据这份档案,‘夜猫’暗杀的对象其实都是一些极端组织成员或是严重犯罪分子。能让‘夜猫’出手的人,背后涉及的应该很有可能是公安级别的案件,所以九课当然要介入调查。” “那出动我们的人,也和‘夜猫’有关吧。” “五课负责的案件我们只能介入,不能完全接手。按照他们目前的侦办情况,十有八九会查到‘夜猫’本人头上,所以你们需要尽快找到他的踪迹,避免让那边的人找上麻烦。就算这起事件不是出自‘夜猫’本人之手,你们也要避免在那人身上出现更多的事端。” “没问题,那你接着忙吧。”女人挂断了通话。苏自觉没什么好继续聊的,寒暄几句后也退了出来,却发现方才一口未进的燕麦粥已经凉透结了块。麻酱数落了几句“资源紧缺时代不准浪费粮食”之类的话,逼得苏只得开始字面意义上的划粥割齑。 “紫兰会”起初叫“紫罗兰休闲会所”,之后店主嫌名字太长不好记就改成了“紫兰会”。这家酒吧所在的新台歌舞伎町算是松竹片区的最繁华地段。与各地其他歌舞伎町一般,这里的数千家各国料理、酒吧、俱乐部、休闲会所、游戏城之类,大大小小的门店连同十几家大型酒店挤在区区两平方公里多的狭小区域内,共同构成这一颇为闻名的不夜城。 但即使是不夜城,也总有需要休息的时候。清晨的歌舞伎町反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前来回收垃圾的机器人,才会不解风情地前来打破这种心照不宣的沉寂。午后是歌舞伎町开始复苏的时间,街边的咖啡馆和甜品屋前稀稀拉拉徘徊着一些顾客,那是新一天里最早被迎接的客人。这些看似文静的门店入夜后便摇身一变成为酒吧、俱乐部和夜餐厅,连同无数拥挤着前来享乐的人群,匆忙加入不夜城里制造聒噪的队伍。 不论外头有多热闹,“紫兰会”每个月都会有一晚例行休店。休店的时间多是用于卫生大扫除,由于每晚开店前都会有日常的保洁工作,大扫除倒也没什么太多的工作量,单是常住店内的苏和麻酱二人就足以摆平。若是不用忙活太多,两人则会坐在门口对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发呆,就如此蹉跎掉一个下午,迎来再次开门营业的夜晚。 “说起来,如果‘夜猫’是所谓后人类的话,那个人也许会知道点情况?”苏盯着街道斜对面开门迎客的爱尔兰餐厅,任由思绪四处飘荡。 “或许会,但那孩子知道的应该也不多。” “长期涉足网络旅行的话,多多少少也会有些了解?” “不一定。全盘义体化并不代表意识完全电脑化,只是可以完成一些部件的替换吧。按照他存在了至少80年来看的话,使用的电脑部件应该也是比较古老的型号。突然出现在新台,十有八九也是通过物理方式实现移动的。” “这么招摇的打扮,怎么看都不太好潜藏。” “如果说,”茶色长发上别着十字花头饰的女性转过头来,“他是能随意变装的人呢。” 餐厅旁的酒吧里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将门口的牌子翻过面来,显出一个惹人注目的“OPEN”。 “随意变装啊。那就更不好追踪此人的下落。”浑身深色服装的长发男人叹一口气。 一旁的女性并不急着回应男人的问题。 “阿苏,你猜我好奇的点是什么?” “不知道。” “戴上眼镜。” 麻酱佩戴戒指的手指对着空气划拉了几下,苏的视野里便现出之前Spider传来有关‘夜猫’的那份档案。“看这里。档案里提到的那个民间传说,我仔细对比了一下相似的极端组织首领暗杀事件,还真找到了具体的这么一回事哦。” 麻酱又在半空划拉了几下,一份两年前的媒体报道就出现在画面当中。 “这些年被杀的极端组织成员千千万,但是死于未知微生物感染的偏偏就这么一人。”麻酱一张手,报道的内容就跟着被放大。“看这里,这篇新闻明确提到了这个事件,他们用恐吓和挟持的方式逼迫一位游医治疗受伤的首领。之后首领暴毙,游医也不知所踪——再看最后面,甚至还有对游医身份的猜测,名为‘哈兹卡’的北美医生。” “这是那边的本地媒体吧,知道得那么详细。” “那帮做媒体的,四处安插眼线的水平可不低于九课的人。”麻酱无奈一笑,“而且你看,这篇文章甚至明确提到了当事人的身份:M.X.P.的第一首脑,亚登·尤克卢利(Aten Ukorulj)。” 档案中随即现出那个首领的画像来。 “M.X.P.,应该不是这一带的极端组织?” “对,这是一个盘踞在东欧地区的极右势力,战争后期开始崛起,占领萨格勒布有差不多十年时间了。这群人进行疯狂的个人崇拜,推行新法西斯主义,尤克卢利就是那个被神化的对象。” “但是他不是已经死了?” “神是不死的。就算肉身被完全侵蚀,意志依然足以恐吓每一个崇拜它的人。不如说,尤克卢利肉体的死亡,更加剧了他被神化的进程,这算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当然也有人猜测,此人的意识进行了电脑化备份,现在以电脑人格的形式依然存活在什么地方。” “所以这篇文章不是本地媒体的。” “我看一眼。中欧发的,Qomskii自动翻译了。” 苏总算对‘夜猫’的身份有了些眉目。“这么来看,M.X.P.的人应该是在追杀这个哈兹卡。” “应该是。所以他才会销声匿迹两年多。不过,M.X.P.也快要完蛋咯——当地的群众已经有好几轮自发的起义了,加上国际警察的介入,那帮新法西斯活不了几个月。” “那么十有八九,为了躲避追杀,这个哈兹卡是隐姓埋名在中立地区隐藏了两年多。但是他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新台?这地方大半都是无主权地区啊。” “只能说明,新台出现了更加危险的事情,才能让他不惜暴露行踪也要出手暗杀Lim Lee。但我更在意的是,明明就有两年前的新闻具体记载了那件事,为什么这份档案上却以‘民间传说’记录,甚至隐去了极端组织名字和死者的身份信息呢。” 苏只觉得好不容易解开了一个关键的谜题,却又有一系列更复杂的谜题不断阻碍调查。且眼下更关键的是,要尽快发现‘夜猫’的踪迹。就算目前已经知晓他的身份,却依然不知如何才能找到其本人。 天色渐暗,街道上来往的享乐主义者也逐渐多了起来。麻酱关闭了视觉投影,却一直不说一句话,不知是陷入了思考还是单纯在继续蹉跎岁月。苏试图继续查找哈兹卡与M.X.P.事件的相关资料,依旧一无所获。尽管即将入夜,空气却因为人流的增加逐渐变得暖和起来,当中又糅着菲力牛排配土豆泥、烤面包配芝士青口、泰式炒饭、墨菲黑啤的味道,以及街头与店内女郎们身上各式香水、洗发水的气味,混杂了些许象牙色散粉的暗香。 “欲速则不达嘛。与其在这里掘地寻天,不如就这么耐心等着,顺其自然。”麻酱倏尔站起身来,苏不知这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她单纯的自言自语。“机会总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不然那就不能被叫做机会。” 二人进入店内,准备迎接会所新的一夜。 负责侦办刑事案件的军警五课内人头攒动,除了着手侦办案件的小组外,协助网络调查的三课也在部门间来回走动,一旁还徘徊着不少以“加班”为名留在这里的五课警员。证物鉴定工作旋将结束,不论是专项负责案件的警事,还是单纯跑来看热闹的警员,都在等待着资料最终整理归档。人群中心眉头紧锁的人便是刑事课长,正在听取侦察小组汇报的他,此时无意赶跑苍蝇一样聚过来的下属们。 “这是那么严重的案件啊?”小声说话的是个新米警员警员模样的人,他只能在最后排偷偷围观。 “联手侦办的案件,当然不一般。”新米警员一旁魁梧的警事应是他的前辈,小心翼翼回答着。 “课长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啊。” “是啊。”前辈模样的警事回头看向徐徐打开的自动门,“因为,这件事惊动了九课。” 进来的是个全身紧裹,戴着面具与防风帽的男人。方才还有些嘈杂的人群一瞬安静下来,只盯着那个怪人看。 “部门和名字。”当中的课长不动声色。 全身紧裹的男人只是不断走上前去,身旁的警察们便主动让出道来。男人直到课长面前才停住脚步。“军警九课,Spider(蜘蛛)。” 周围的人群开始小声议论。 “啊,这么说早上出现在现场的侦探也是他?” “到底是九课的人,居然能直接对话刑事课长。” “这么说真是公安级别的案件啊。” “惹上九课那里的怪人可算是麻烦咯。” 自称Spider的男人似乎是转头环顾了一下周围议论着的人群,依旧沉默不语。课长站起身来面对人群,议论声才逐渐小了下去。“专案组负责人,三课负责人,以及鉴定科人员,留下。其余无关人员,立刻离开。” 围观人群只得悻悻离去,偌大的会议厅不一会儿便只剩几个人。 “值班人员也还请暂时回避。” 课长的厉声训斥之下,几个年轻的警员也低着头离开了大厅。 “多有得罪。”Spider这才开口,“如何了?” 刑事课长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专案组女警便打开了电子文档。“基本情况和白天的调查差不多,确认致死毒剂为A型肉毒杆菌毒素,推测是以气溶胶方式释放,令死者由呼吸道吸入中毒。死者物品并未有任何遗失,不过在他的外部电脑发现了数据被删除的记录,并且有遭遇入侵的痕迹。” “详细说一说。” 女警看了眼身边三课的负责人,后者便赶紧调出自己的调查报告。“死者使用的外部电脑是Eclipse公司96年推出量产的高端型号AHI-900NXS,座式机则是Diablo公司93年产的商用机型Headliner DR20 MKIII。外部电脑和座式电脑都有档案被清空,但看上去是从底层直接抹去的,所以暂时不能确定被删除的数据内容。” 网警们绘制的调查报告和模型图通过投影展示在面前。 “入侵的痕迹呢?” “我们在死者的外部电脑里发现了接口访问记录,应该是入侵后忘记抹去才留下的。奇怪的是,记录显示接入的协议是30年代的H2B II,所以没有读取到使用者信息。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人在用H2B II协议的设备了,猜想应该是作案人为了避免留下身份信息,才故意使用古老型号做的入侵。” Spider似乎陷入沉思。 “对关系网的调查可有收获?” “死者现实生活中不太与人交往,但是作为‘Golden Ginger’倒是十分活跃的样子,联络人里有各种学生和企业客户,我们网警查下去也是花了不少功夫……” “说重点。”刑事课长面露不悦。 “啊……总之,我们发现死者有十分频繁的TAG访问记录。” “TAG?” “是一个匿名服务器。”三课的警官说着调出档案,“正常的网络访问都会留下自己的地址信息,所以很多黑客会以TAG作为一个中转站,用虚假的身份信息进行网络访问。这个TAG就像个盲盒一样,只能看见进去线的和出来的线,却看不见这些线在里面是如何走动的,所以追查起来十分困难。正是因为TAG匿名不可追踪的特性,除了用于商业加密和间谍工作外,也是很多网络犯罪的重要工具。” “这么说,死者很有可能还是个从事网络犯罪活动的黑客。” “确实。但是我们无法追踪他具体做了什么。” Spider本想再问些什么,却又犹豫了一下。 “案件的全部资料麻烦传一份到我这里,今天各位辛苦了。” 言毕他便转身准备离去,却在半路停下了脚步。“另外——你们共同负责的另一个案件,也麻烦一并发过来。” 身后的警察们一阵沉默。 “你这是在命令一个课长!”当中的人朝着门口的男人厉声呵斥,“你没有这个权力。我们凭什么听从你。” 男人并没有回头。 “凭九课警察的判断。老爷子那边我会搞定的,就不劳烦你们再去打报告了。” 二苏的卧室藏在“紫兰会”的地下一层。三十平不到的地方,有一大半都堆着尺寸不一的箱子,里面塞满了样式各异的唱片和磁带,当中的绝大多数都因为介质寿命到期而什么都放不出来了。据他所说,这些多是自己四处游历时淘来的“古董”,虽然早已没有什么使用价值,却也总让人好奇这当中装的究竟是些什么,想象着上世纪初的音乐和人们听这些音乐时的样子。 每日他醒来时,前一晚睡前播放的古典乐依然会自顾自地奏着。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些19世纪的音乐,还有部分模仿古典作曲的现代古典乐,但放得最多的还是肖邦的夜曲、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之类。若是当晚结束工作后没有那么疲惫,他还会放些早期爵士或是巴萨诺瓦之类的老音乐。 休店日后一天往往会涌入比平时更多的客人,一楼舞池的工作量也增加了不少,以至于苏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午饭时间。床头的唱机正播放着肖邦的11号练习曲,倒也应了这些天有些凛冽的寒风。座机投影显出收件箱的消息提醒来,方才睡醒而意识有些模糊的人自然是没有多大心情去看。 一楼的吧台干干净净,会客厅大门也依然紧闭。 “那女人还没起来啊……” 苏喃喃着开了门,外头立刻灌进来一股要人命的冷风。昨夜似乎是下了会儿雪,这会儿门口已结了硬梆梆一层白色,倒是24小时运作的铲雪车来得恰到好处,苏一招呼就呼哧呼哧开来了。 麻酱没起床,自己又算是个懒得做饭的男人,苏只好上隔壁的面包房随意买了些垫肚子的来。即便是过了中午,穿堂风依然吹得他直打寒战,方才还充满整个脑袋的困意即刻去了一大半。全息电视正在重播昨晚火山队的AHCL比赛,一场难得的大胜让他们一跃进入积分榜的上半区——若是保持这个节奏,这赛季倒也颇有打入季后赛的希望。 苏啃了口“下午饭”,一边戴上眼镜准备查看收件箱。全是Spider发来的,还都抄送了麻酱一份。除了昨天案件的详细资料,还发来另一组案件的信息: 国际公民信息泄露系列案。 “啊,这不是之前新闻播过的案子嘛。” 资料中记录了数名有关被逮捕嫌疑人的信息。Spider在一旁还专门注了一笔:“嫌疑人均为信息买家,所透露的上家均指向不同机构的不同人物,报价也各不相同。但可以猜测存在层层加价分销的情况,这些有可能都来自同一个批发源头。” 苏尚不能理解那个侦探发来这些资料的用意,但没等他读完这份资料,“曹操”的通话请求就先来一步。 “喂,发给你的资料看到了吧。” “在看。” “一会儿再去看吧。又出事了。” “什么?” “和昨天相同的事件。” “又是‘夜猫’?” “你直接过来比较好。我把定位发给你——哦对了,最好带上枪。” 第二起案件的位置离歌舞伎町不远,苏背着一组冲锋枪跑跑停停过去也只花了十几分钟。只是换装备时耽搁了些时间,当他赶到现场时尸体已被抬了出去,搜查工作也基本已经完成。Spider正在现场入口处等他,门口守着两个五课的警员,要靠那位“大哥”带着才能进去。 “所以……” “嘘。”Spider立马将苏的话堵了回去,“这里可能不方便说话,我们切私聊频道说。” Spider老练地领着苏作出协助检查现场的模样。 “这回被杀的人叫Felix Wong,德国籍华人,网名‘唐卡’。和昨天的案件一样,生物毒素中毒死亡,外部电脑遭到侵入。网警那边的调查有不小的发现:这个‘唐卡’在TAG的用户群体中还颇有名气。”Spider解说的同时顺势将各种资料发给了苏,“我们在‘唐卡’和‘金姜’的个人电脑中都发现了大量访问TAG服务器的记录。这个服务器的情况你了解不。” “之前在北港区的一项任务倒是间接接触过。应该是黑客常会访问的地方。” 二人故作常规来到死者的工作台前,‘唐卡’的外部电脑正作为证物被摆放在这里等待送去鉴定。Spider从后颈抽出一对连接线来,插在了‘唐卡’外部电脑的接口上。 “有画面了吗。” “有。” “你看这里。他的外部电脑有一组层层嵌套的隐藏文件夹,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空的。但是在这一堆编号不明的文件夹当中,有一个里面藏了一份文档。内容是,各种用户名和密码。” 文本文档的每一行都记录了一个用户名和一个密码,总共存了两百多行信息。 “还记得那份有关信息泄露案的邮件不?” “啊,就是我看了一半就被你叫出来的那个。” “看一下这个附件,这是审讯犯罪嫌疑人得到的上游名单,尽管当中绝大多数都是假名——不过这些交易的上家里面,有两个名字就出现在‘唐卡’的这个文档里。也就是说,这个‘唐卡’和昨天的‘金姜’,很有可能都是信息贩子。” 苏回想起昨日麻酱的猜测,支离破碎的线索似乎一下又都连接了起来。 “Spider。这么说来,‘夜猫’很有可能是住在新台的人。” “什么?你那已经有什么进展了吗……” “算不上什么进展。昨天麻酱猜测,‘夜猫’很有可能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查,藏身在某个中立地区,但是因为新台这边出现了更危险的事才不惜暴露行踪也要出手杀人。如果站在他的立场考虑,比暴露行踪更危险的事,自然是自己的身份信息暴露。” “果然有关联。” Spider露出自信的笑容,一面将插在外部电脑上的连接线收回后颈。苏暗自赞叹,为九课工作的人的确有一种可怕的直觉。 “只有住在新台本地的人才会对这里的信息泄露事件感到担忧,何况是为逃避追杀隐姓埋名躲在这里的人。如果‘夜猫’只是路过这里,倒也没必要就这么贸然出手——除非他早就先九课一步发现了这两人背后的犯罪团体。” “这么说,一周前在首里被暗杀的人,应该就是信息买家了。这个‘夜猫’还真不简单,不但已经领先了我们一步,还一直都藏身新台市,也算出乎意料的选择。” “大隐隐于市。我们不也是如此嘛。不过Spider,你早应猜到了这一点——不然也不会喊我带上枪。” “直觉的判断。这样,我守机场,你去蹲北港。”Spider切换到语音模式,立刻准备动身。 苏却犹豫了一下。“这么确定他会离开新台?” “嗯?看来我们还是没想到一块去。” “现在在找‘夜猫’的可不只有九课。” “啊,你是说……” Spider话到一半,呼叫的提示音却响了起来。 军警九课的地盘设在总署B座的地下三层,通过一道小门与悬浮座驾停车场联通。Spider通过层层核验进入会议厅时,办公台前正站了几个待命的部门同事,“老爷子”背对众人,坐在椅子上专注地看着投影的什么地方,似乎已等候多时。 “抱歉,路上耽搁了。” “老爷子”依然保持之前的姿势,投影的背光显出他精瘦的轮廓来。“你不是最后一个到的。Wasp说还有些事要办。”无需转过身,他已经便知晓来者为何人。“Spider。昨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是我的问题,没有即使汇报。” “不,这件事你办的很好。不愧是八面玲珑的‘蜘蛛’。”课长的声音随着座椅的旋转渐渐清晰,“Falcon的人已经顺着你送来的情报继续调查了,等人齐了就讲。” 一位穿着宽大风衣的同事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过,以后做这样的事,还是先打个招呼来得好。”被Spider叫做“老爷子”的人转过身来,现出一张二十岁出头的面庞来,特别定制的一对电子眼透出骇人的绿光。这位战功赫赫的九课课长统领整个公安部门已有十年,却在去年被意外卷入爆炸袭击。侥幸存活的他之后换了一具年轻的身体,以继任者身份回到岗位,接过自己留下的、被称为“军警察至上荣耀”的代号——Kraken。 至今都无人知晓那起爆炸究竟是巧合还是有预谋的行动。课长身份的保密工作也额外谨慎,Spider是少数几个知晓其真身的警官之一,却总还是会无意间随口喊一句“老爷子”,为此没少受到责备。 “Chameleon,”课长转向一位机器人模样的警官,“政府管理系统那边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Chameleon只靠合成语音通过分布身体各处的扬声器回应:“近期确实查到了入侵和攻击的记录。他们把战场打扫的很干净,看起来像是专业的。但没有发现任何被攻破的记录。” “好的,我知道了。”课长没有再问,陷入沉思一般长久一言不发。 这时候名为Wasp的最后一位与会人员终于赶到。课长单瞥了他一眼,并无出口责备。 “昨天Spider的判断很准确,这两起事件确实有紧密关联。”会议厅中央的大型投影上铺开黑客暗杀事件与信息泄露事件的资料,众人以此为中心围成一圈。 “Falcon。” “是。被暗杀的两人都是同一个黑客组织‘UNI’的核心成员,其中‘唐卡’是站长,‘金姜’是数据管理员。” 投影的内容随着Falcon的汇报展现出有关UNI的详细资料来。“UNI主要经营的就是个人与企业信息盗窃。那帮人接受第三方的委托或是单纯出于泄愤目的,用潜入、强行冲卡、买通内应之类的方式获得信息,赚取利益。受害者除了一些知名人士和政客,还有些地下圈子的,看样子是黑白通吃。他们为了避免受到税务部门调查,所有UNI的报酬结算全都走国际虚拟货币渠道,最通用的就是W Money和CyT Corn。这两人的网币账户意外地没有多设保护,刚好成为我们调查的突破口。” “这些账户有无资金流出记录。” “没有。遭到入侵和擦除的只有和UNI相关的核心数据,从单纯索命和破坏核心组件的行事风格来看,确实很符合档案里对‘夜猫’的描述。不论如何,这对UNI那群乱来的都是一个沉重打击,直接导致他们散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随着Falcon汇报完毕,周边资料一一从投影中撤出,只留下‘夜猫’的画像在正中不断旋转。课长深吸一口气,低头沉默长久。 “你们怎么看。”他如此问着,并未抬头看着众人。属下们面面相觑,无人作答。 “我这边的想法是,先找到那个‘夜猫’观察。”Falcon率先打破僵局,“是那家伙本人行事的话,倒不至于继续威胁到公共安全,某种意义上反而和我们目标一致。” “五课那边怎么交待。”课长反问。 “只能找个替罪羊咯。” “还有别的看法么。” “目前也还不能排除是模仿作案。”合成语音从另一边传来,“即使是本人出现,我们也不清楚‘夜猫’的目的。” “如果只是个利己主义者,早晚也要成为我们的敌人。”Wasp附和。 “也不排除他们知道什么秘密,所以要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另一个声音补充道。 “总之需要先查明身份,再决定是除是留。”Wasp像是强行总结般建议。周边人也纷纷附和。 课长起身向自己的位置走去。“这件事的调查工作,现在起全部由Falcon和Spider负责,其余人都回到日常岗位。散会。” 众人纷纷准备离开,留下Falcon和Spider等待之后的指示。课长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转过身来。 “另外。除了Falcon和Spider之间可以直接交流,今后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的信息,一律只能汇报给我。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透露给其他任何人,包括你们的线人。” 众人散去后,“老爷子”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留下的两人,一言不发离开了。两位属下有些紧张地在原地又停留了两分钟,才意识到课长真的已经走了。 “怎么说。”Falcon整理着自己的宽大外套。 “我这边的线人已经有眉目了。” “送你一程?” “你往哪个方向。” 老搭档一撇嘴:“比较闲,去哪都行。” Spider戴上面具。“我只有地址。具体是哪也不清楚,跟导航走吧。” Falcon的飞行器平稳地直升上800米高度。时间已过黄昏,天色正由迷幻的绛紫转向幽暗冰冷的深蓝,随夜色升起的城市灯光萤火一般交织聚集,一直绵延向尚有一丝暖色的海平面,飞行器内的二人可将这里的夜景一览无遗。驾驶员只是将地址交由导航系统识别,飞行器便自行滑向目的地。 “新机?”Spider享用着机内自动备好的咖啡。 “啊嗯。Maxwell今年新出的世纪款Mod 3。瞧瞧这降噪,这启动,电力续航也升了不少。还有Nole最新的自动驾驶系统,加上IoT 6.1版本,提前准备热饮,换作谁都会心动的吧。” “花了不少钱吧。” “还行——我把之前那台老的转手了。然后再加了小几百万。” “那倒也还好。” “你不弄台好的?” “我的话开车就行。” “听说日本那边还有个女人和直升机结婚了。” “我看你也快了。” 城市的灯光如俱乐部地毯一般向身后移动,又随着飞行高度的降低逐渐现出立体的感觉。市中心的高楼撑起一片灯光的雨林,周围偶有飞鸟一样的飞行器从中掠过。过了中心区,便是高楼不多却拥有更为繁华密集灯光的新台歌舞伎町。 “不错啊,又可以办事又能享乐。” “办事为主。” “顺带喝一杯?” “有约了。下次吧,我请。” “那就说好了。”Falcon手控飞行器下降,一面寻找最近的停机坪。螺旋翼吹出的高速风浪掀起一圈尘霾,将周围的灯光遮掩得朦朦胧胧。 Spider下到主路,不时回头看身后有无跟踪者。街上来来往往穿梭着前来享受夜生活的男男女女,不时能看到酒托模样打扮妖娆的女人在街头搭讪;一家俱乐部的入场队伍一直排到了门外,又绵延到街道的转角处拐一个弯接着排;对面的酒吧则走出一对买醉后互相扶着摇摇晃晃离开的客人。 在一家赌场前,Spider停下脚步,再次回头注意着身后,快步上了有些浮华的大阶梯,却并未径直走入赌场大门,而是经由电梯下了两层。这里看着不如地上那样热闹非凡,倒也还有些生意:出电梯便是家传统寿司店,里头零星坐了些刚下班的客人;往前一字排开几家经营古着的小店铺和旧唱片店,迎面出来几个打扮奇特的年轻女孩;名为“醉生梦死”的酒吧门口聚了几桌抽老式水烟的人,不远处四五个抹了浓妆的女人憔悴地蹲在地上抽烟。 拐两个弯后进到这一层的最深处,徘徊着的人也少了很多。走廊尽头是家门头极小的店,乍一看不知是经营什么生意的。从小门进去后,又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长通道,简陋的霓虹灯条发出廉价的深紫色灯光,引导人转一个弯后,才见到作为真正店门的玄关。巫毒扮相的前台女孩坐在那里抽蒸汽烟,她身后的墙壁刻了三个大字: 恶人潭。 巫毒女孩一抬头:“几个人?” “两人。另一人在里面了。” 女孩向身后一使眼色,便上来两个大块头搜身。Spider咽了口唾沫:自己身上可是带了两把枪啊! 壮汉的手摸向别着枪的口袋,却只是稍加确认便略了过去。Spider稍松一口气,又起了些许疑惑来:若不是搜武器,那他们又要搜什么?来不及细想,女孩要他转身,两名搜身的大汉便交换过来搜第二遍身,无非只是又确认了一遍枪托里是什么而已。 “这是什么!” 身前的壮汉突然从Spider胸前的口袋抽出张电子卡来——那是他的搜查证!女孩见状叫一声“不好”,倏地从柜台里抽出把冲锋枪来对着他;身后的壮汉眼疾手快,一下收走了别在腰间的两把手枪,正准备从后侧下手时却让Spider顺势向后一个跟头摆脱了近身位置。两男一女举了枪口直指身前的男人:“你是政府的人!” Spider万万没想到有这等情况,又猜Falcon或许还没走远,试着向他呼救,联网信号却让人屏蔽了。手上并无任何武器又要和这三人的枪口对峙,Spider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脱身之计。 “说!来这里做什么的。”女人尖锐的声音刺得他头疼。 举着两把手枪的壮汉发出猛虎一样低沉的声音:“这地方不欢迎你。” Spider举起双手,这才发现“恶人潭”的门面旁还写了一排小字: “政府与狗不得入内。” 另一名壮汉仔细看了眼电子卡。“他是警察!”同样低沉的声音大吼。另外两人一瞬表现出紧张的神色,眼神里的杀意变得有些飘忽不定。“来卧底的?”女孩厉声问。Spider犹豫地摇了摇头。“那来干什么!”又是尖锐的声音。举着手枪的壮汉吼道,废这么多话作甚,老子直接了结了他。拿着电子卡的壮汉赶紧阻止:“别轻举妄动,他们发现人没了肯定得来找麻烦。”女孩一口唾沫啐在地上:“摊上这事情也是倒八辈子霉了!” Spider正与这三人僵持不下,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住手!” 两男一女回头看去,走出来一个浑身铆钉的金发男人。女孩依然举着枪,朝身后人抗议:“这人是警察!” “他是九课警察。把枪放下。”温和宽厚的声音。 三人一听到是“九课”,慌张地互相对视一眼,然而也只能听从金发男人的命令收手。Spider依然举着双手,大口喘气看着铆钉男。巫毒女孩依然紧张地紧握枪托。 “Boss!” “这不是你们该杀的人。” “可是……” “相信我,他不会怎么样,是吧——”Boss看着对方举过头顶的双手,“Spider。” 见场面已被控制,Spider缓缓放下双手。Boss转头看向两个大块头:“把这位特工先生的东西还给他。” 二人露出不服的神色,但也只得将枪和搜查证交还回去。 “失礼了。”男人领着Spider通过两道隔音门进入店内,不服的壮汉依旧朝着他龇牙咧嘴。里头光线有些昏暗,Spider花了点时间才适应幽暗的环境。不大的门店内只零零星星摆了几张桌子,正中的空地上七八个打扮奇特的人正随着上世纪初的高速舞曲鬼畜扭动着;台上的DJ并不理会这些灵魂舞者,自顾自播放着那些无人问津的古老音乐。吧台前坐了几个背着枪的人,Spider总觉得这些人的面目有些眼熟。 “不要抬头。跟我来。”金发男人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舞池的右边藏了一个狭小的阶梯,楼上传来气罐阀门打开的声音。Spider跟随前面的男人上了二楼,只见面前的卡座里聚了一群正在“吹气球”的人,他们周围的空气中都隐约混了一股气体软毒品的甜味。他这才想起,方才楼下看到的几人中,几乎都是些政府悬赏通缉了很久的杀手,以及入侵大型企业的盗贼。吧台前坐在最靠里位置的,甚至还是多年前五课断言已经死亡的、曾让日本全关西地区都提心吊胆的“黑面大盗”——渡边鬼治。 难怪这地方叫“恶人潭”! 苏已在二楼等着他。Spider将别在腰间的枪袋取下放在桌上,正对着苏坐下。“Boss”立马为他取来杯垫与一只卡了冰块的广口酒杯,从一旁的冰桶里提出酒来为他倒了小半杯,随后坐在了苏身旁的位子上。 “抱歉哈,下午你走得急,忘记告诉你进来这里要注意的事了。” “没事。不过刚才确实吓了我一跳。” “介绍一下,这位是Killian Schmidt,就是这家店的店主。一般我们都叫他‘铁叔’。” “店主先生,刚才多有得罪。” Schmidt只是一笑:“不用放在心上。不介意的话你跟苏那样叫我铁叔就行。” Spider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威士忌的醇香混着冰水在口中散开。店主铁叔直言,这家店接待的常客多是些被政府通缉的游侠,起初店名是叫“招待所”;收留的江湖人士多了之后,大家就自嘲一般,一起改了“恶人潭”这么一个名字。“政府与狗不得入内”,也是从很早时候就已经立下的规矩。 “所以,你的身份可别透露给那些人。不然全店的人都得杀了我。”苏苦笑道。 “放心。倒也难怪你会找上这个地方。” Spider这么说着,视线扫过店铺二层,却在一面挂了画框的铁墙上停住了。画框中装裱着的并非什么神像,也不是哪位名家的作品抑或什么人的画像,而是一件军服——属于地区至高权力拥有者的,联合政府军总司令的军服。 “那是仿品。”铁叔解释道,“真的那件我藏在别的地方。” 倒也是奇了,这年头做生意的店多会放上一尊救世基督像,再不然就是什么地方神的画像或是投影,偏偏要挂上一件总司令军服的还是头一回见到。想想倒也还有几分道理:这最高统治者的一个眼神就能决定一大群人的富贵生死,不比那教你忍受苦难的基督还要厉害。 原来,铁叔手里的这件军服正是那个渡边鬼治的“得意之作”,只不过政府为了顾及面子才完全封锁了消息,同时四处寻找其踪迹,誓要取鬼治项上人头,用最凶狠的入侵式病毒折磨他至死。之后铁叔在这里收留了经历九死一生的鬼治,而作为保全他身份的交换条件,便是那件让他得意万分、又令他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军服。 铁叔端起酒杯晃了晃,好让威士忌与冰水更好混合。"那家伙还一直扬言要把那件军服偷回来,不过说了这么多次也还没有一次得手过。" Spider愈发觉得这“恶人潭”不简单。 “啊,差点忘了谈正事。”苏想起白天未说完的话。 “这么说你是确定‘夜猫’就在新台了?” “不能确定。但是既然暴露了行踪,那些追杀他的人也必定会找上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Spider对此饶有兴趣,“这么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大概率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里是全新台最安全的地方。甚至比军警九课的总部还要安全。”铁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对于‘夜猫’这样的人来说,这地方确实比军警九课要安全的多。但Spider依然无法理解当中的思路:即使知道其人会在这里现身,那又如何从这一堆牛蛇鬼神一样的人物里找出他本人? “说起来,你那边开会都说了些什么?”苏接着问道。 “啊,课长叫我们尽可能不要透露信息,包括给线人。不过你的话,倒是可以搞点情报交换这样的名义——总之,我们这边调查有了结果,他攻击的目标是一个叫UNI的黑客组织,也就是之前国际信息泄露案的元凶。” “这么说,某种意义上他和九课的目标是一致的?” “也挺有恶人潭游侠的作风。”铁叔顺口道。 “前提依旧是,出手的是‘夜猫’本人。你这边的情报呢?” 苏又抿了口威士忌,故意卖个关子看:“这么说这场交易是我亏了。” “那你这边还真不得了啊。” “其实是白天没来得及跟你说的话。麻酱查到了疑似‘夜猫’的另一个名字:哈……” 本应脱口而出的名字,苏却犹豫了一下。 “哈?” “啊,哈兹卡(HazeCat)。从两年前一份中欧媒体的报导中找到的——说起来,你们这档案工作不行啊,这么具体的资料都没记录上去。” “档案也是要经过核验的。听你这么说,这交易确实是我这边赚了。” “之后就交给你这边咯。” “当然。” “留下来蹦会儿不。” “我可做不到那群灵魂舞者一样放纵。还得早点回家抱老婆呢。” “哈啊,到底是有家室的男人。” 三人再次下到一层,舞池中依然是那几个跳着鬼畜舞蹈的人。行至俱乐部门口时,台上的DJ已经换了一首听起来就有些年头的曲子,本准备要一起走的苏却说着什么“上世纪的旋律UK Hardcore现在已经不多见了”之类的话,非要留下来再蹦会儿。Spider深知那是身为DJ的苏特有的职业敏感,象征性地站在一旁陪他听了会儿曲子,便先走一步。 不多久,苏又说想去外头抽会儿烟,抓了铁叔一直出到了小门口。随着入夜更深,周围来往的人变得更多,只有这最深处不知作甚的小店依然门可罗雀。二人吐出的香烟缭绕四周,颇像是‘夜猫’现身前如同仪式一般的雾霾。 “铁叔啊,台上这个DJ是什么来头。” Schmidt猜想是同行相轻或是巧遇同好之类的事。“哦,那个小伙子啊。差不多是两年前突然跑来问还招不招驻场,我想着多一个人倒也不算什么坏事,就让他试了下音——放的还挺不错的,就让他留下了。之后就一直在我这做驻场,住在赌场楼上的酒店里,每星期都有三四天会来吧。” “他艺名叫什么。” “我想想——我记得叫,Euro Trash。” 苏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甚至没注意到一大截落到脚上的烟灰。“等那边结束之后,我想会会他。” “嗯?莫不是遇上厉害的同行了?” “不。”苏又猛吸了一口烟,“我想,这个叫Euro Trash的年轻人,就是‘夜猫’本尊。” 三多年以前的多伦多,连年的严寒让这里的居民纷纷搬离,前往还算是温暖的南方。整个魁北克地区已经自发迁走了近一半的人,原本就有些空荡的寒带地区便更显出些空寂来。有些闲钱的多是直接迁往佛罗里达之类的地方;也有搬去加州的,那儿的气候虽也好不到哪去,但总不至于冻死人;手头并不宽裕,或是不愿耗费心力的,便想尽办法投奔亲朋,也勉强能找到些去处。 境内的高等学府不如本地住民那么自由,但也有大批的学生转向南部临时设立的海外校区。 生物机械实验室内,一名年轻的学者正在接受新义体的测试。高度仿生的设计让人乍一看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义肢还是真的身体。 外头不时拥挤着学生们搬迁时的嘈杂声。 “快点搬走咯,别冻死在魁北克!”不止一人这么对他说过。 人易挪。那些实验室,那些器材设备,却只能暂时留在这冰窟窿里。年轻人想要完成最后的义体测试。从替换肌肉,到骨骼、人造内脏、皮肤,之后是整件器官的义体化,以及最后的,脑。他想到了那个困扰无数人的,名为“忒修斯之船”的古老命题。浑身每一个部件都用人造的材料作了替换,那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脑是一件容错率极大的仪器。即使有一堆数据错误,它还是能看上去毫无问题地运作,还带给人无穷无尽的智慧和想象力。” 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导师曾说过的话。他记得还有后半句: “这个星球上的文明也是如此。明明到处都是致命的错误,却也能拖着这一连串的问题踏步前进。” 他从未急于思考这些话的意义,只是单纯觉得颇有些趣味的道理。但到底,针对脑的实验还是异常凶险,总让人担忧一个小元件的错误就引出什么巨大的灾难来。自己的备份静静躺在保管室的一盒硬盘内,他只希望永远别让那一个“自己”苏醒过来。 “所以,你就这么成了最早的Post Human?” 哈兹卡甚是模糊的回忆并不能勾起苏多大的兴趣。二人从店内出来时,苏单是听哈兹卡讲自己的故事,只能中途发出些附和式的感叹。 “《秋水》中有这么句话,你既然不是鱼,怎么又会知道鱼的乐趣。没能将意识电脑化的自然人,想必也是很难体验赛博格的乐趣罢,更何况我现在是行走江湖、脱离监视的赛博格。” “倒也是。顺带,有件事情很好奇。” “请直言。” “不怕我是什么坏人么。” “有才能的人之所以被称为能人,多是因为他们懂得如何与人相处,让自己的智慧有正义的用途。用投机取巧的话语讨好别人的,即便脸上没有恶人的刺青,也能让人看出他不是宽厚的人。能将特务警察带来恶人潭不可以说不是有才能的,面对江湖人士保持谦卑不可以说不是宽厚的,为陷入困难的人提供帮助不可以说不是正义的。” “我可不觉得自己算得上什么君子。” 二人已不觉走出了歌舞伎町的核心区,眼前是庞大的虬溪路立交桥枢纽。靠近主干道的几座废弃大楼前围了一圈附有“禁止入内”字样的隔离栏,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被拆除以建造新的商业广场。苏无视这些隔离栏,径直翻了过去进入大楼内部上了楼。早已闲置不用的办公区零零散散摆了些旧桌椅,苏挑了些还算结实的,将它们收集起来堆在了一起。 “带枪没。” 哈兹卡似乎也有所领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我可不是来捉你的。” 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一串自动步枪射击的噪音。两人迅速翻身进入苏简单搭好的掩体,朝楼梯口的火力点反击。偷袭者似乎尚未料到二人早有警惕而未敢上前,被死死压制在楼梯口下。但不一会儿,另一侧便又传来射击声,子弹打在墙体上溅起海浪一般的碎片和粉尘来。 “你的冲锋枪射程略有不足,不如把敌人放近了打。”即使情况危急,哈兹卡依然保持有些拗口的说话方式。 敌人犹豫了一阵不敢上前,但很快就有两三个胆大的冲到了一根立柱后开始射击。苏朝着近端的火力点一阵扫射,立柱后很快便没了声音,楼梯口却又源源不断扫来弹幕。 “大概多少人。” “就算我曾经多次和他们交手,也很难只依靠枪火的声音判断数量。” “我看得有二十多人。” “想要得到最好的猎物,就得有充足的力量来围剿啊。我们现在大概是受困的野兽了。” 用废弃桌椅搭建的简易掩体也快被口径不一的子弹打成一堆废铁。 “右边的楼梯口人少,我们从那里冲出去。” 苏两个跟头贴地翻滚出了掩体,借着大楼墙体的掩护开始迫近楼梯口;哈兹卡持手枪背对着苏,不紧不慢压制着身后的火力点。对方似乎发觉一时间难以强攻,逐渐开始撤出火力,两人很快顺势上了楼道。尽管双持速射冲锋枪已将出入口的五六号敌人都送去了天国,但苏知晓无论向上向下都还有人正埋伏着等待机会。 “这里向上爬两层就是天台。我一会儿就沿着楼道一举攻上去,你在身后保护。” “你块头大不好掩护,我上前吧。” “上吧,先锋官。身后交给我。” 哈兹卡贴着楼道的墙壁缓慢上前,身后的苏掏出迷你手枪同时警戒身前与身后。敌人似乎并未料到二人竟会向上走,直到苏和哈兹卡毫无阻拦地上了天台才有所发觉似地冲了上来,他们无一例外白白做了挡箭牌。 “面对远比自己多出几倍的敌人,必须出乎他们的意料,攻击他们最薄弱的环节。这果然是很好的用兵方式。” “先别急着感叹。我的弹夹只剩一个了,除非能从这里逃走,现在我们只能用剩下一点子弹消灭他们。” 通往天台的只有一个狭窄的楼道,两人能做的只是借助水箱的掩护向入口射击,身上所剩无几的弹药却难以继续抵挡住源源不断涌来的敌人。苏很快打完了最后一个弹夹,只得换用迷你手枪。十几号人很快从楼道冲了上来,逼得二人反复后撤。 “那么我们是做那刀俎上的鱼肉,还是再做最后一次困兽之斗呢。” 明知已没有什么退路,哈兹卡依然用拗口的方式讲他的冷笑话。 苏倒是比那个操着一口文言文翻译腔的人更为悠闲。“别急着下定论,我的援军看上去已经到了。” 话音未落,身后嗖地飞来一枚子弹,竟直接一下穿过两个敌人的身体,蹭着身后第三人的衣领出去,在天台的地面上击出清脆的金属声,一瞬让周围十几号人大惊失色。不一会儿周边便掀起一阵风浪,紧跟着风浪传来高速气动力螺旋桨的声音——一架银色涂装的飞行器稳稳当当悬在天台上,一位穿着宽大风衣的射手从中探出头:“快进来!” 苏毫不犹豫拖着哈兹卡上了飞行器,顺势用脚尖将舱门勾上。 “喂,我这是半自动门,稍微爱惜一点啊。”机主不由开始责备起来。 还在天台上的十几号人这才从那“一箭双雕”的枪法中回过神来,愤怒地朝那飞行器扫射,但早已无法伤对手分毫。倒是机主又开始心疼自己的座驾:“那可是我上星期刚喷的银色涂装!”只是这会儿想要朝他们射击已是不可能,机主只能骂骂咧咧地操控飞行器升上八百米高空。爬升这会儿,方才得救的两人也终于将紧张情绪平息下来,苏稳当地坐在副驾驶,哈兹卡则在后排靠着窗口观察下方。 “如果是关注下面那伙人的话,我的部下一会儿就会解决战斗的。哦对了,你俩把安全带系上。”机主将宽大风衣的领口卸下,露出戴着针织帽和墨镜的半张脸来。苏尚未见过其人,但也知晓这位便应是Spider口中那个“十分擅长射击的老搭档”Falcon。 “Spider没来啊。” “老应啊,这会儿应该在家抱老婆呢。” “老鹰?” “不是Falcon那个老鹰,是姓氏的应。我俩在警校同届,平时就直接叫名字。你们可别说出去哈。” “都懂的。” “怎么说,去哪。”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吧。” “师姐那店里这会儿可不像是安全的地方。飞机也不好停。” Falcon口中的“师姐”,说的应该就是麻酱。 “那还有别的什么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啊。”Falcon的嘴角微微上扬。“我倒是知道一个现在绝对安全的地方——要咖啡还是红茶,还是热牛奶?” 留着弹痕的银色飞行器一个提速,向着宁静的东南方驶去。 “要我们军警察来支援,你这派头也是够大。所以,底下那伙人什么来头。” 后排传来哈兹卡决绝的声音。“一定是M.X.P.的人。” “哦哦。初次见面,我是九课的Falcon,这位是苏,然后后排的小哥应该就是‘夜猫’本尊吧。” “哈兹卡。” Falcon看向一旁的苏。“看来这回我们的头号线人立大功了。” 原来Falcon的飞行器就停在对面大楼的楼顶,一直埋伏在远处。迟迟不出手倒也不是想隔岸观火,只是为了看清楚敌人数量究竟有多少。这会儿部下应该早已攻进大楼,将剩下一伙人收拾干净了。苏也事先料到会遭人跟踪,才特意将敌人引到无人的废弃大楼,避免交火时伤及路人。只要离开恶人潭时告知Spider事况,自然会得到充足支援。 “所以说,你是怎么找到他的?这位小哥看起来和那个鸟嘴医生完全不像啊。” 这会儿,连‘夜猫’本人也开始露出好奇的神情。 “靠推理和运气。之前麻酱就猜测‘夜猫’是长期隐居新台的人——顺着这一点往下想,要说全新台最适合江湖人士藏身的地方,就只能是那个地下酒吧。从一开始我就确定,‘夜猫’应该是那里的常客或是工作人员。” “鸟隐于天高,鱼潜于水深。招摇的人要想自在地隐藏起身份,就要和那鸟和鱼一般让自己完全融入周围的世界。”身后的‘夜猫’本尊试着用奇怪的翻译腔解释一番,苏却觉得越解释越乱。 “之后我向店主打听有没有疑似的人,店主不能确定。直到之后Spider来,我和他提到‘夜猫’的另一个名字,才有了真正的线索。” “另一个名字?是哈兹卡吗。” “麻酱当时查到的资料是一份中欧媒体的报道,Qomskii翻译的时候把里面的人名也一起音译了,看到翻译件资料的时候我也没有多加注意。但是名字一旦念出来,就完全不一样——‘哈兹卡’的音像极了一位40年代旋律UK Hardcore艺人的名字,HazeCat,也就是资料原文上的那个名字。HazeCat停止发布音乐的时候,也刚好是‘夜猫’开始活跃的时候。” “活跃的年代恰好吻合啊。所以你就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 “只是单纯名字一样,巧合的成分也许会更多。但如果播放的音乐都一样,那么那种可能性就更高了。最终让我确信这一点的,是之后店主告诉我艺名的事。Euro Trash这个艺名,是HazeCat刚出道时用的名字。这么看的话,那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小哥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活了八十多年的HazeCat了。” “这么看,的确是推理和运气。但也只有你才能想到。我们可不怎么去听那些老古董音乐。” 身后的本尊倒并不完全认同这样的说法。 “姜太公在渭河边垂钓,并不是一心想要完全隐居。只有像周文王那样有心的人,才能发觉他的抱负;也只有像周文王那样有心的人,才是姜太公想要跟随的人。” Falcon只是对这一番话感到费解。苏只好勉为其难开始解释:这是故意留一些线索,才能让可以信赖的人主动发现。 “哦,这样啊。那这位小哥的确是本尊咯。” 苏只觉得Falcon话中有话,却不知那是怀疑还是故作试探。这会儿飞行器也开始下降,落在新台城东一处老居民区的停机坪上。周围都是些独栋的住宅,可以看到远处市中心高楼传来星星点点的灯光,也算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段。居民区里头的小道颇为错综复杂,Falcon带着两人在里头拐过一系列弯才在一处院子前停了下来。 前来应门的是一位棕色头发的女性,苏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女主人领着客人们穿过门前的小花园,玄关前已整整齐齐摆好了三双拖鞋。 “老公,他们到了哦。” 苏顺着女主人喊话的方向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厨房水槽前忙活——那不是Spider吗。 特务警察搜查官的家打理得出人意料地温馨。不大的格局里摆满了各类家具和饰品,却又不显过分拥挤;墙上或挂或贴地布置了些针织图、假花、吊饰之类的手工品,风格不尽相同而组合得恰到好处;茶几、壁橱之类的地方又都摆了夫妻照片,全用绳艺品相框装裱着;暖色柔光灯又烘托出这里温和的气氛来。苏料想应是这家的女主人负责打理的一切,做警察的男主人应该只能像现在这样帮忙做些洗碗之类的杂活。 “真的有些抱歉,我们家刚吃完晚饭。没有想到会有客人来,只煮了两人份的咖喱,不介意的话就吃些水果垫垫肚子吧。”女主人为客人端来了果盘,“需要喝点什么吗?我们家有红茶和枫糖梅卡诺。” Falcon摘下面部的遮挡物,露他自己的真容来——颇为清秀的,难以分别性别的面庞。“我的话,红茶就行。” 准备好茶水后,女主人便坐下来与客人寒暄。无非是说些日常的闲谈,Falcon却似乎一直很纠结这家人青咖喱的配方,丝毫不考虑身旁还坐着两个还没吃过晚饭的人(尽管另一个赛博人似乎只要喝机油就行)。女主人只是有些满足地笑笑:“所以说啦,这是只能告诉和酱的,我们家的秘密啦。” 这会儿“和酱”也刚忙活完,擦着手紧贴着爱人坐下。 “又来打听我们家的青咖喱啦。” “你们谁也不透露嘛。” “想吃的话就跟我说一声嘛,随时来我家蹭饭。反正也不收你钱。” “那可多麻烦。” “总之,说正事。这位就是‘夜猫’本尊,哈兹卡吧。” “至少和我一起来的两位都是这么说的。” 苏察觉出一丝紧张的空气,下意识按了下身旁哈兹卡的手腕。 “进展顺利得让你有些怀疑?” “老应。”Falcon顿了顿嗓子,声音也变得更加严肃,“你回家之后应该一直没有查看邮件。但是就在我等着接应他们的时候,老爷子那边发来一份新的情报。你们在那个地下酒吧碰头的时候,又有人被‘夜猫’暗杀了,秋山制药的产品总监,马茨·雅克布。” 听到这个名字,哈兹卡不由得震颤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平静。Falcon似乎有所察觉,朝这边瞥了一眼。 “确定是被‘夜猫’暗杀的?” “是啊。附件里的调查报告写的很详细——他的电子脑被破坏的很严重,但五课的鉴识人员从死者的VIRD缓存里提取到了一小段生前视觉影像。出现在画面里的,就是一个和‘夜猫’长的一模一样的,全身黑色的鸟嘴医生……” “等等,那会儿‘夜猫’不是和我们一样都在那个酒吧里吗?” Falcon的眼神开始变得犀利,像锁定了猎物的隼鹰一般紧紧盯着哈兹卡。“那就奇怪了,现在和我们坐在一起的这个小哥,究竟是不是那个‘夜猫’呢。” Spider沉默不语。Falcon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银色子弹,敲打穿透着苏的内心。身旁的哈兹卡却似乎并没有受到那些话语的威慑。 见其他人并未有回应,Falcon又接着一字一字地敲打。“要我说,这两个‘夜猫’中有一个假货,不是这个小哥,就是那个出现在死者办公室的鸟嘴医生。除非这个小哥能把自己拷贝一份,像忍者分身一样,一边在酒吧工作,一边去进行暗杀行动。” 又是一阵沉默。墙壁上机械挂钟的咔哒声清晰可闻。 苏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得暗自监视身旁哈兹卡的举动。Spider则握着女主人的手,似乎陷入沉思。 一只黑猫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它竟一跃跳上哈兹卡的大腿,喵喵地对着他撒娇。女主人这才想起来:“啊,我刚刚忘记去喂陀古萨了!” 她起身抱起自家的宠物去了后门,陀古萨的小窝似乎就在那里。苏倒也是头一回知道Spider家养了宠物,还起了“陀古萨”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仔细一想,那个提前退休的女人还在会所后院养了只叫“巴特”的边牧,这俩宠物的名字倒还真是绝配。 Spider像是想通了什么,喝了一口摆在面前的梅卡诺。 “要我说,不如先听听面前这位‘夜猫’的说法。” Falcon意识到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个谜团背后的事,不由露出些许惊异的表情。这时候哈兹卡似乎也有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反应。 “我听说日本飞鸟时代被人们谥为圣德太子的厩户王因为对政务和改革处理得当,十分受到百姓的尊敬,后人没有不称赞他先进思想的,更有他能同时听十人说话而且应答自如的传说。同时和十个人对话尚且已经非常困难,即使是同时听两个人说话,就算是今天也很少有人能做到,难怪只有被冠了‘丰聪耳’名号的圣人才能有这样的传说。要想同时顾及两件事情也许还有些可能,但要将自己一分为二,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做两件完全不一样的工作,我想哪怕是像圣德太子这样贤能的人也很难做到的罢。” 见两位特务警察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苏只好替哈兹卡翻译成人话:“他的意思大概就是,就算他神通广大上天入地,应该也做不到分身暗杀这样的事。” 这人说话一口文言翻译腔,当初是怎么找铁叔做的DJ,苏暗自想道。 “既然这样的话,老云你想通了没。”Spider一脸轻松叫着Falcon名字的绰号,向后一靠将自己陷进沙发靠背里。 “我还没想通,我看你是想通了。” “你要相信我们头号线人的能力。何况还有老姐担保。” Falcon似乎也开始放下警惕。苏也意识到Falcon已经解开了那个谜。 “这么说,那个是故意做的……” “FAKE。”两人异口同声。 “接下来怎么做。老爷子那边首先得交待过去。” Spider又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刚才的行动,你跟老爷子汇报没。” “就汇报了调动警力的事,说是针对极端武装的行动。” “我们已经找到‘夜猫’的事,最好先别告诉上面。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刚才那些被送去天国的,就只有这里的六个人。” “六个人?数错了吧,算上他本人这里也才五个人啊。” “别把他给漏了。这位‘侦探’可是先我们一步看透了真相啊。” 妻子正巧抱着“陀古萨”回来。 “也是呢。那么今晚怎么说。” “只能先加个班咯。你先去找老爷子对接一下那个案子,就说我们这边要接手。” “针对VIRD缓存和死者的人际关系调查是吧。” “嗯。哈兹卡今晚就暂时住在我家,这里现在比哪都安全。然后我开车去查看一下现场,顺带送苏回老姐那里。你们都没意见吧?” “OK。” “为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一个安身的场所,这应该是仁吧……” 三人齐声道:“说人话!” “今晚多有打扰。” Spider暗自嘟哝,这人的语言系统是不是改造的时候出了问题。 为哈兹卡安排好房间后,Spider便换上一身黑衣准备出门。Falcon已先行一步,苏在玄关外抽烟打发时间。 “喂,你要是把烟灰掉在花园里,我老婆可是会杀了我的。” “有便携式烟灰缸的啦。” “走吧。” 女主人这时又追了出来,手中攥了个小香囊。 “你又把它忘了。” “啊,抱歉,我又忘了。” “每次都要我提醒你。” “挺好,这样每次走之前都可以再看你一眼。” “说得好像走了就不回来一样。” “少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嘛。” “还不是你先的。” 身为特务警察的男人将妻子的护身符小心地别在腰间。 “走喽。” 四深夜的地下高速已没什么车流,一辆黑色的舒马赫T3正向松竹方向飞驰。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是说,我那个老搭档啊。今天头一回见到他吧。” “Falcon啊。好像是麻酱的师弟?我听他管麻酱叫师姐来着。” Spider却大笑起来。 “这话就说对了一半。” “我才说了这么点。” “老云的枪法很厉害吧。当年的确是和老姐一起学的。老姐还教了不少技巧,像贯通射击之类的。” “那没说对的一半呢?” Spider又不由得大笑起来,这让苏倍感迷惑。 “我这老搭档可不是她的什么师弟。是师妹哦。” “啊?” “女扮男装的。光看脸确实很中性,打扮也是中性路线。其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女生。就连九课的同事也不知道这件事——别看这人平时一脸冷酷,其实暗地里还追星来着。还在家里弄了个小房间,专门存那个日本演员,能村秀平的海报和杂志,一般人可进不去。” “喜欢那种邻家大男孩?女人都这么善变呐。” “那可不。你可别说出去,让她知道了我非得下地狱。” “总感觉我这两天突然就得保守一堆秘密。” 舒马赫悬浮车的良好隔音将高速飞驰的气流噪音严密地阻挡在外,车内只能听到些许通过减速带时发出的低沉振动声。 “你不是挺靠谱的么。那个时候也是。” “她提到那个邮件那会儿啊。”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其实那人表面疑惑,潜意识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感觉更像是为了得到确认才表现出来的。” “你看人还挺准。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还能是什么时候。” Falcon在提到死者姓名时,哈兹卡起了些许的反应。尽管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苏依然注意到了Falcon的瞥向哈兹卡的眼神——如隼鹰般犀利,与其说是锁定了自己的猎物,不如说是锁定了探索事件真相的方向。 哈兹卡有反应的话,说明被暗杀的是他认识的人。要是自己找到的“夜猫”是个冒牌货,那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反应,而是在更之前Falcon提到新的暗杀事件时就开始紧张。虽不明确哈兹卡和死者之间具体有什么关系,但从听到名字就震颤了一下来看,坐在沙发上的应该就是本尊没错。Falcon在那时特意强调了死者的身份和名字,然后观察哈兹卡的举动,应该也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之后要做的就是等待哈兹卡本人的回应,无非是为了确认无法分身杀人这件事罢了。既然无法分身杀人,另一个鸟嘴医生是造假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如果你想知道‘夜猫’和那个被害人的关系,我可以告诉你。那个秋山制药的总监,之前在EAPA和哈兹卡共事过,估计知道不少他的事情。九课那边初步调查的结论是,暗杀那个人是为了灭口,防止自己的什么秘密被说出去。那个造假者应该也是想让我们这么认为的。” “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之前我们的决定是先保留观察,毕竟被杀的都是涉黑涉暴人员。但如果连无辜的人都被暗杀灭口,那就有抓捕的必要了。” “让‘夜猫’背一口黑锅啊。” “看上去这个造假者很想让他被处理掉。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我现在还没完全想通,多半是他掌握了自己的什么秘密吧。” “也是。” “说起来,我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老云自己的判断。” “怎么说。” “要是她一开始就对你们怀疑的话,就不会带你们来找我了。” 车子开始减速,准备上高速路出口的匝道。Spider控制底盘,从气悬浮模式切换为车轮模式。 “这么看,她这气质还和自己的代号挺配的。像隼鹰一样犀利,又擅长狩猎。”苏不由得佩服起Falcon来。 “代号啊。这个是九课根据每个人的职责,用近似的动物名命名的。老云主要负责搜索和追捕,所以有Falcon的代号。像我的话,主要职责是联络和情报,所以代号是结网的Spider。平时我们同事都只互相知道代号,连别人具体负责的任务是什么也不知道,更别提本名了。这些东西只有老爷子和秘书机构知道。” “所以你们这个组合算是特例?” “嗯。虽说我们是同级生,不过老云的毕业成绩比我好太多,入职不到半年就被调去九课了。我是在五课做了三年侦探才过去的。” “好像是麻酱把你从五课调去的吧。” “对,那会儿老姐已经是课长补了,而且很有希望接替老爷子做课长。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离职了——顺带,已经离职的九课警察,代号会被改成一种已经灭绝的动物。老姐现在的代号是Veldin,金雀。” 车辆行至紫兰会门口时,麻酱已在门口等着了。 “好久不见,大侦探。”麻酱对Spider开着轻浮的玩笑,“要不要来店里坐坐呀,今天二楼有新来的小姑娘哦。” “又来啊,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而且现在还得去查案。” “有空来光顾下我们的生意嘛。” “再说,再说。”Spider一摆手,“哦对了,明晚来我家吃咖喱吧,你们俩一起。” “店里可不一定忙得过来哦。” “那照顾生意可不差我一个。就这么约好了哈,先走一步。” Spider不留给麻酱回击的余地,快速撤离了舌战。麻酱自讨个没趣,一手勾着苏的肩膀,另一手高举过头顶指向店内。“占领二楼新来的美女——上吧,先锋官!身后交给我!” “别就这么喊我的专属台词啊。还有我可一点都不想占领美女。”苏也料想,这女人一定是又喝多了,这会儿正跑出来吹西北风醒酒,只好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连拖带架让她留在外头清醒些。偶有二三路人停下来看这吹风的两人,但又都对这景象习以为常一般,不一会儿便离去了。 寒风吹得苏有些哆嗦,却又能让头脑快速冷静下来。 在‘夜猫’真身尚不明确的时候,特意伪造形象杀害他的关系人。说明这个造假者对‘夜猫’了解很深,才能通过这种方式让他被通缉。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如果是单纯的报复,那么最有可能实施行动的就是被‘夜猫’打击过的组织。 M.X.P.在新台的潜伏力量。如果是这一伙武装的话,在新台人员极少、存在感薄弱,用这种手段实施报复的确是有效的方法。但他们有没有这种能力暂且不说,对哈兹卡本人的了解程度似乎也没有达到能够找出关系人的地步——何况几乎是在雅克布被杀害的同时,还有几十个M.X.P.的武装分子跟踪袭击了两人。既然已经通过跟踪九课人员得知他的情报,一边对他进行偷袭,另一边又实施那样的行动,怎么看都是多此一举。 首里的极端组织。被杀的成员是唯一的信息买家,消息流一断的话,他们也很难调查哈兹卡的关系网。除非在购买信息的成员被杀之前,数据就已经被传到了组织内部。 UNI的残党。从事信息买卖的团伙,或多或少都应该会和黑社会之类的地下势力有勾结。而且从他们高智商犯罪的特点以及大概率掌握其身份信息的角度来看,能想出这种方法处理哈兹卡的可能性也非常高。Hack进死者的电脑修改数据对他们来说似乎也是轻而易举,但是想要在VIRD缓存而非大脑记忆内留下这样的影像,难度系数就要高得多。 从另一个思路考虑,如果造假者的目的并非单纯报复,而是哈兹卡手中有对他不利的信息,那么他的身份就更加难以猜测了。又或者,有什么其他的动机,使得他必须尽快用这种间接的方式对付哈兹卡…… 苏想着要不要问问麻酱的意见,却发觉她已经架着自己肩膀睡了过去。 “怎么站着都能睡着啊!” 没办法,只好先把她背回店里。“萧潇姐!”苏呼叫着店主的名字。 人群中一位正在与客人闲谈的短发女性立刻回过头来,身旁的几位客人也跟着向这边张望。 “又睡着了啊。” “她今天喝了多少。” “得有三四轮吧。看她有点晕,才给叫下来醒醒的。” “那我给背楼下去?” “就叫她睡吧。” 陪酒喝多了昏睡过去,这在店内不算什么稀罕事。麻酱这么大名气,出现这种情况就愈加常见。厕所门口围了一大群前来拍照的人,将楼梯口堵得水泄不通。苏费了不少力气,才拨开人群下了楼梯。 “上吧!先锋官……”背上响起了麻酱迷迷糊糊的声音。 “所以这明明是我的专属台词啊。” “先锋官!身后……交给我……” “行,行,我准备冲刺了哦。” “上吧!先锋官……” 麻酱的房间上了锁,苏只好将她先安顿在自己的床上。这会儿楼上又传来萧潇的声音:“你这边结束了尽快上来!吧台这边有点忙不过来了。” 马上,马上。苏只是自己嘟囔着,不知是催促自己赶紧让麻酱睡下,还是象征性地回应店主。 吧台这边坐满了聊天的客人,却只有小源一个吧台girl忙活着。苏进到吧台的时候,正又有一位客人上来。 “今天33猫又不在啊?” 真巧,正是自己想问的问题。 小源正对付收银机。“嗯对,这两天她去西岛那边参加涂鸦展了。” 客人难免露出些遗憾的表情来。“唉呀,怎么我每次来她都不在。” “下次挑个好点的时候来吧。” 客人说的33猫是店内的另一位吧台girl,不过通常店内人都叫她“小蒲”。一层的吧台girl一般没有陪酒的职责,但小蒲还是常常主动与客人碰杯,长得好看加上性格随和,这位吧台girl的粉丝不比麻酱少。至于“33猫”这个名字是她的“艺名”,这段时间也开始在传统涂鸦圈子里为人熟知。因为常常要外出涂鸦,小蒲缺班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现在正在吧台前忙活的小源是比小蒲来得更早的吧台girl。在苏头一次来店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了,那时候也和现在一样,对吧台前的收银机感到苦手。过了这么长时间也还是没学会吗,苏这么想着,就先替她解决了收银机的操作。 “怎么只有你一人?酒保呢?” “麻姐的解酒药没了,刚刚出门去买了。这边还有好几杯cocktail没做呢,快帮忙来调一下。” 解决了收银机的问题,小源干净利落地开始为客人准备鸡尾酒。做酒这种事情,苏反倒觉得自己帮不上她什么忙,搞不好还会弄错配方的顺序,只能做些切水果之类简单的工作。 即便像今晚这样不用去舞池放歌,也得跑来吧台帮忙调酒或是到后厨帮忙传菜这样身兼数职,算是在这家热闹得出奇的酒吧里生活的常态。 九课的课长室内一片漆黑,只有办公桌前的小台灯晕着微弱的光。Falcon走后,Kraken一直在这里一个人静坐着,起初冒着热气的茶水一口未动,已冰冷得不能再喝。 一个机器人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黑暗中。 “你醒了。”课长已觉察到了动静。 “充电不是睡觉。我们没有醒不醒的说法。”漆黑中响起合成语音的声音。 “怎么这时候想着来找我了。” “老爷子不也在这等着。” Kraken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你有什么想法。” “谈不上想法。只是想确认下,那份情报是谁送来的。” “和你想得一样。” “还是不采取行动?” 课长深吸一口气。“我们不方便行动。让0号那边做好准备。” “许可令的话,已经发送过去了。” “不急着告诉那边?” “多锻炼锻炼是好事。” “不要有大规模行动。动静越小越好。” “当然。” 话音一落,Chameleon便再次消失了在漆黑中。 苏醒来时刚过正午,却只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冷,留声机也没一点声响——被冷醒了。睡在床另一头的女人早就没了影,看来是很早就去关了暖气。 时间尚早,苏还想再眯一会儿,却毫无动力钻出被窝去把暖气再次打开。盯着天花板发了十几分钟呆之后,他决定接上通话。 “1。” 另一头似乎已等候多时。“1。” “暖气是你关的吧。冷死老子了。” “当——然。为了报复。” “我可没对你动手动脚。” “有没有动手不好说,脚肯定是动了。” “哈?” “一早给你踹醒的,还专往人家的俊脸上踹。小伙子又做什么春梦了?” “做了春梦也早忘了。” “三明治在吧台上,要吃自己热。” “1。” “吃完来后院找我。” “紫兰会”所在的商住楼是一座环形建筑,中间的大块空地种满了高度耐寒的观赏植物。店铺后门向室外延申出一块狭长的地带,安放了几排客用的座椅。前一晚的空酒瓶会在日出前被收集堆放在这里,等待被送去回收。一道小门通往中央的花园,麻酱说的“后院”就是这里——这会儿她正和边牧犬“巴特”一起玩飞盘。 苏只是在一旁驻足观看着这副景象,无意去打扰一人一犬的娱乐时光。几巡过后,那边似乎也已感到尽兴,便牵着绳子回到这边来坐下。 “之前喊你来组竞技飞盘不来,这会儿倒是和狗玩得挺开心。” “那个规则太复杂了,还是这个简单。”麻酱说着,摸了摸巴特的头。 “怎么说?” 麻酱打开了电子文档。“我拿到,九课发来的许可令了。” “什么的许可令?”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武装行动的许可令了。” “什么,那边已经调查清楚了吗?” “可能是,可能不是。”麻酱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说别的事情,应该是要让我们这边自己去调查。而且行动人数越少越好。” “让我们自己去调查?这有什么用意。” “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 麻酱“唉”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责备苏迟钝的反应。 “给你理一理,到现在为止的所有疑点。” “你说。” “先是哈兹卡的不在场证明。既然第四个人被杀那会儿他正和你们在铁叔店里,那就是说另一个‘夜猫’是造假的。造假那个人,他的动机和身份都很难指向与哈兹卡有恩怨的人或是组织,这是第一个疑点。” “这个的话,我昨晚也有想到。” “然后是这个造假的方式。电子脑被破坏的很严重,却在VIRD缓存里发现了‘夜猫’,这个造假手段可以说难度非常高啊。” “那这是第二个疑点。昨晚我应该也就考虑到这里了。” “第三个疑点就是那个UNI的行动。政府的个人信息管理系统查到了不正常访问的痕迹,但是没有强行冲卡之类的记录出现——也就是说那帮人把战场打扫得很干净。那些黑客的手法再专业,也很难做到这种程度。” “也就是说政府系统内部有联络人。但是这个信息我可不知道啊。” “那就是Spider没告诉你。” “这么说,是要查内应了?” “还有第四个疑点。你全程参与这件事情,可能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对方似乎对我们的行动很了解,甚至对我们的搜查方向也估计得很准确。” “你这么说的话……” 一阵冷风吹来,冻得苏有些哆嗦。 “是啊,现在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潜藏在九课内部的敌人。所以老爷子才会让我们自己去调查——如果九课有什么行动的话,搞不好那个内应早就已经想出对策了。这时候,自己按兵不动,让我们这些看上去没什么权力但又对事件很了解的人去行动,当然是最好的办法。” “就不担心我们这边也被监视?” “这一点放心。我们这些线人,只有Spider和老爷子知道,Falcon可能知道一点点。何况明知会有证据上的冲突依然做出造假这种事,意味着对方不知道我们手上有了王牌。” “那个被嫁祸的,哈兹卡吗。那现在怎么办。” “几点了。” “下午两点十分。怎么了?” “陪我去逛会儿商场吧。然后差不多了我们再去Spider家吃晚饭。” “哈?” 都这时候了还这么悠闲想着去逛街,苏只觉得这个女人从来都不会感到紧迫。 “哦对了,你有铁叔的联络方式吗。” “你没有吗?怎么。” “一直忘记找他要了。有点事情想拜托一下他那边。” 居然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拜托铁叔去做才行,苏一时有些云里雾里。 高峰时段的新台市内快线挤满了人,从松竹前往新台中心区的南北线还算可以接受的程度,南区的中心环线却拥挤到了难以呼吸,以至于麻酱和苏因为来不及下车而坐过了一站,不得不重新往回走才坐上通往城东的新台乙线。 “早跟你说去火山冰球场那边,明明就有直达的站点。” 麻酱并不理会苏的埋怨。“那边又没有什么想逛的商场啦。” 城铁站出来不多远就是Spider家所在的居民区。麻酱和昨晚的Falcon一样,领着苏拐了十几道弯才摸到Spider家门口。这会儿女主人刚准备完晚餐咖喱,Spider则在客厅等着两位客人到访。 “最后还不是来啦。” “也是呢。今天还是青咖喱?明天又要坐火箭咯。” “老姐的话,内人专门准备了甜味咖喱。” “考虑的挺周到呀。” 苏进门后观察了一周。“哈兹卡呢?” “在楼上充电。我们家可没有什么赛博格专用的能源液体,只能让他勉为其难用下家用电源咯。” 青咖喱可以说是Spider的最爱,就算一天吃十顿也吃不厌的程度。这位妻子也是个做青咖喱的专家,两人能在一起也许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即使是不太能吃辣的麻酱似乎也对他们家的青咖喱评价颇高,甚至别出心裁地给起了个名字——“美味得要死青咖喱”。当然,对她来说“美味得要死”的代价就是第二天不可避免的“坐火箭”。 “哦对了,今天回来的时候还顺带去买了现做梅卡诺,一会儿可以一起尝尝。” Spider说的“现做梅卡诺”是连锁店“Hit You Tee”之前推出的新产品“Secret Mechano”(谜之梅卡诺),据说是在原有凉茶、蜂蜜、植脂末和花香料配方的基础上额外添加各种神秘辅料,直到现在都很有人气。这回Spider买来的就是好评度最高的“福尔摩斯的猜想”,至今都没有人研究出这种口感类似上世纪初流行的“珍珠”的辅料究竟是用什么成分做成的。不过麻酱更偏爱的是另一款叫做“Fa的手指”的谜之梅卡诺,据她说喝完有一种“立马想要去结婚”的感受。 在众人纷纷点评“福尔摩斯的猜想”时,哈兹卡也刚好充完了电下楼。 “人到齐啦。我们开始说正事吧。”麻酱坐在客厅当中颇有领导气势——毕竟是做过课长补的人。 “老姐那边应该已经也有收获了吧?” “如果是说九课有内奸这件事,我可不觉得能算什么收获哦。” “这么确定?” “十有八九。另外我们已经拿到许可令了。” “这么说马上要见boss了?” “迟早的事情。现在关键是查清那个人的身份。” “有什么调查方向么。军警察内部的话,连我们都不太方便去调查。” “苏你怎么看。” “从外部入手吗。要不先问问哈兹卡关于那个黑客组织的事情。” 哈兹卡对他们出手的原因其实很简单。UNI的原则就是收钱办事、黑白通吃,M.X.P.的人当然也会找上他们。一旦M.X.P.利用UNI拿到了关于自己的资料,自己的安全当然会受到很大的威胁。担忧这一点的哈兹卡,当然有必要对UNI出手。他要考虑的就是尽快消灭他们的数据和对外销售渠道,而那个潜伏在军警察内部提供资源的“第三人”自然就会被他忽略。 “我说,九课介入UNI这件事,难道也是内应为了销毁痕迹?” 苏刚提出这个问题,就觉得有些后悔。 “想什么呢。从一开始要求九课介入的,就是老爷子啊。” Spider上来就反驳了这个想法,麻酱则在当中偷笑。 “啊,这么说的话,是因为UNI有更大的威胁吧。” 对信息买家,他们一直都是来者不拒。既然可以出卖普通公民的身份信息,想要通过他们买到政治人物的资料也是早晚的事情。真正的威胁在于各国政治,也难怪要动用特务警察肃清这一批人——何况现在基本已经确认了,最大的问题出在军警察内部。 “如果事件一直没能被解决的话,人们就会怀疑九课存在的意义,是这样的吧。” “这是关系到我们所有人,以及老爷子自己名誉的事。” “说起来,九课内部的代号是和每个人的职责有关联的吧?” “没错。但我们互相之间不知道具体的代号和职责,就算是之前做课长补的老姐也没法知道全部。”Spider说着,看向了坐在中央那个被叫做“老姐”的女人。见昔日部下和现在部下尚无头绪,麻酱只好给些提示。 “但是我们可以猜想那是一个什么职责的人。” Spider一瞬茅塞顿开。苏略加思考了一会儿,似乎也有所理解。 “阿苏要是还没完全理解的话,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九课警察很多都是有兼职的。” 有了这一块拼图,事情就一下有了眉目。 能够直接访问个人信息管理系统的人,一般不是在政府部门兼职,就是另在负责管理户籍信息的四课有岗位。也就是说是一个负责掌握庞大人口数据的人。从九课的角度考虑,设置这样一个人员也是必要的——这样才能在突发事件时,用最快的速度获取相关人的情报。这么一来,最初‘夜猫’资料不完整这件事也有了合理的解释: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删除了资料中对自己不利的信息。 从伪造证据的角度来看,他应该还有采集各种第一手信息的职责。只有那个最先拿到证物的人,才可以在那上面造假。加上能够用‘夜猫’的身份暗杀他人,说明此人可能有对案件相关物品的管理权,或是有单独行动执行武装任务的职责。 麻酱替苏做了归纳:“我们能够得出的对这个人的概括就是,具有管理人口数据的能力,负责各种信息的采集和管理,以及有可能能够单独进行武装行动。根据这些,就可以去猜想此人的代号。” Spider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从这些条件来想,我这个Spider的代号也很有可能性啊……” “要是麻酱你当初能有人员名单就好了。” 坐在一旁的那个现役九课警察不得不替麻酱反驳:“哪有这么好的事,那个只有老爷子和秘书机构才有。就连我们在内部干活的也根本拿不到啊。” “Spider,你可不要低估我们。就在刚刚,我收到了铁叔的消息,名单已经到手了。” “什么?” 五麻酱和苏回到歌舞伎町时正是这里的高峰时段,加上今晚有彩装游行活动,道路上比肩继踵的游客让人难以从中通行。只不过“恶人潭”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铁叔在吧台上似乎等候了很久。 “哟,来了。” “路上堵了一堆人。今天又不知道是哪家有钱的在搞游行。” “谁知道呢。总之先来看看我这边。” “帮大忙了。” “要谢的话,还是去找那个关西大盗吧。这可是危险度极高的行动。” 从九课的秘书机构不着痕迹地偷出人员名单,这样的事全新台也就只有那个“黑面大盗”渡边鬼治才能做到。若是要他去偷别的什么稀世珍宝,也许人家还没有什么兴趣;但只要一听是政府的文件,这个一辈子都要与之为敌的人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鬼治偷出的名单是秘书人员保管的通讯录,和Kraken手中的那份相比隐去了每个人真实的身份信息。即便如此,手头的这点信息也足够这边行动,以及推断出九课内部向外提供信息的那个人的代号。 “麻酱啊,我再跟你确认一次。你说的那个人,是可以管理人口数据、采集信息而且可以武装行动的人吧。” “对。” “那我猜一定是这个人了。其他这么多代号,很难再找出像这个一样如此匹配的。” 铁叔的食指紧紧按着名单上的一行代号。 麻酱又接着仔细审视了一番名单。“没错,看样子一定是这个人了。” “那么你们准备怎么行动?和这样的人做对手可不简单啊,而且现在连人在哪都不好找。” “还能怎么办。把他引出来呗。” “说来——我们店里那个人呢?怎么没见他和你们一起来。” “那个人啊,现在正和我们这边的警官在一起呢。”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废弃大楼等候的Spider也收到一条信息。“嚯,原来是,这个家伙啊。要是他来的话,指不定还会带上一大群喽啰呢——老云,这回我们可有得忙了。” 一旁的Falcon正专心观察楼下的街道。“可不是。我俩不带部下来,就不怕翻车?” “老爷子说规模越小越好的。” “也没说只让我们两个人行动。” “所以我这不还有协助人。要带人的话,老爷子那边应该也会派一支来的吧?” “那也得你先去请示。” “已经搞定了嘛。” Spider收件箱里的最新信息是麻酱发来的,内容只有短短四个字符—— WASP。 掌握大规模人口信息,擅长采集,又有攻击性,名单中只有“胡蜂”这个代号最符合这样的描述了。 “所以,你怎么说的。” “我告诉他,‘夜猫’真身现在在这个位置。不想事情暴露就自己过来谈判交换的事。” “说法倒是挺简单粗暴。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啊,我们找到‘夜猫’的事。”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连老爷子我们都瞒着。正因为这样,这才可以被叫做王牌。” 这会儿麻酱这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店内更换装备。这个时间楼上的门口全是客人不便进出,两人只能先从隔壁门可罗雀的“川德”火锅店进入地下室,再从安全门进入自家地下。苏换上了常用的全套作战装备,又额外装上了地面振动传感装置的接受设备,一对双持冲锋枪随时等待开火;麻酱也少见地穿上战术背心,只是携带了一组近程手枪,又把自己的狙击步枪丢给了苏。 “给我干嘛?” “背着嘛。你忍心看着我这么个瘦小的弱女子背又大又重一把枪吗。” “喂,能徒手制服四个大汉的人也好意思自称弱女子?” “那作为交换,备用冲锋枪借我。一把就行。” “反正你说了算。” “保险起见,你记得叫Supa那边帮我们把定位辅助打开。” “了解。” “紫罗兰骑士团出动咯。” 废弃大楼间空无一人,只有穿堂风呜呜地卷起地面上的粉尘。楼上待命的三人与街道中埋伏的两人全都摒住了呼吸,等待最终Boss的到来。 Falcon的视野中出现了Wasp一人的身影。她接通了小组内部频道:“Boss来了。” “不要急,先让他进来。”频道内响起了麻酱的声音。 “还带了手下来,身前身后都有。”之后则是苏的消息。装备上地面振动传感装置的接收器后,外部电脑能够自动分析出各范围内人员与车辆的分布情况。 “大概多少人。” “进入检测范围的有三十五个HOM,我们面前十五个,侧翼埋伏了二十个。” “数量不小啊,现在怎么解决。”这回响起的是Spider的声音。 “Supa,雷达图传一份来。” 在网络端提供背后辅助的第六人立马将雷达图传入了视觉频道。 “那群机器人和他还有一段距离,现在还是警戒队形。我先去和Boss打个招呼。” “喂,老姐……” Spider说话的当口,麻酱已只身一人冲了出去,对着Wasp的侧面连开三枪;Wasp自然毫不客气地还以回击。两边的枪声一瞬响彻楼间的街道,留下厚重的回音。 “你们都先不要行动,这边交给我。” “HOM这边也都还保持警戒状态。”苏跟着补充道。 一阵枪声过后,火器发出的硝烟混合着子弹在墙体激起的粉尘,一瞬模糊了两边的视野。楼道间响起了Wasp的喊声:“好你个Spider,一句不说就开火,说好的谈判呢!” “都别出声。”麻酱在小组频道内吩咐。Wasp的呼喊声伴着烟尘在楼道间反复回响。 两边又是一阵枪声,密布于狭窄街道间的烟云中闷雷似的亮起六七道朦胧的火光。 “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又是Wasp的呼喊声。依旧无人回应。 又来一股穿堂风,恰到好处地将空气中弥漫着的烟尘吹散。Wasp逐渐清晰了视野,却见面对面站着的是一名个头小巧、举着手枪的女性。 “居然是你,Veldin。” “别来无恙,Wasp。” “Spider在哪。” “你猜哦。” “就算你在九课待过,我也有权击杀你。” “哦——先不说有没有这本事,你哪来这么大权力?” Wasp强压恼火,亮出了自己的搜查令。“我接到九课的指示,奉命前来逮捕连环暗杀事件的头号通缉人员,‘夜猫’哈兹卡。上面还吩咐,若有同党和包庇罪犯者,一律逮捕或击毙。” 麻酱却掩着嘴“咯咯”笑了起来。Wasp握枪的手捏的愈加紧,手指轻叩扳机随时准备将面前的女人击杀。 “奉劝一句,现在放下武器,还有回头的余地。” 麻酱只是亮出了自己的许可令。“我是九课的0号协助人,今早接到Kraken直接指示,许可我们采取武装行动,全力追击九课内部私通黑客组织UNI的人员——” Wasp举枪的手一瞬颤抖了起来。麻酱轻描淡写说出了最后的名字: “Wasp。” 未等麻酱说完,Wasp便叩响了扳机;埋伏在他身后HOM纷纷一拥而上挡在身前,向着这边扫射。麻酱只是一连串翻滚进了近处的巷道,毫发未损。“上咯!” 楼顶的射手三两下便清理了一侧埋伏着的机械小队;Spider吊着绳索一下从一侧的楼顶跃到中央的街道来,前排的一组HOM尚未有所反应就被空降而来的火力打成了碎片;苏的冲锋枪也很快消灭了另一侧的队伍,上前与躲在巷道中反击的麻酱会合。 “后方还有一组十几人的小队正过来支援!”前方Spider的声音在频道内响起。面对装备自动步枪的一排HOM机械式的扫射,Spider也只好先再度用绳索跃上对侧大楼。 “下面视野太模糊了,我现在很难瞄准那个Boss。”楼顶的射手也开始汇报自己的情况。 “你们不要担心。现在他们队形站得很密集,我们可以逐个击破。”监视着雷达的第六人建议道。 顺利与苏会合的麻酱也立马有了方案。“Falcon先留在后排狙击保护哈兹卡,Spider你从侧面向前吸引他们的火力。我和苏一前一后往前推进。” “了解!”“明白!” 躲在巷道里的男人看了眼身边的女人。“难怪你管我借冲锋枪。” “你块头大,不好上前对付这些机械兵。我的枪你可要好好爱惜哦。” “上吧,先锋官!身后交给我。” 麻酱探出身向着前方一阵扫射,苏卧在地上将靠近的二三个HOM一一打成了废铁。趁着侧翼Spider吸引火力的当口,两人一前一后推进了两个巷道。再向前就是一处空旷的路口,缺少掩体的保护,Wasp正带着剩余十几个HOM朝这边开火。 “怎么上。你的狙击枪现在可不好使。” “背着。准备好手枪,交替前进。” 麻酱说完便冲了出去,解决掉前排三四个HOM后躲在路边的垃圾箱后。 “喂,你冲太前了!” Wasp自然也发现了独自躲在垃圾桶后的那个人。暴风雪一般的弹幕一瞬朝着麻酱身前的垃圾桶集中,用不了多久就会将它打成筛子。苏只好抓着对方集火的时机向前边开枪边冲刺,却让躲在机械兵背后的Wasp抓了个正着;这会儿麻酱也打完了身上的弹夹,只能换用手枪打击近侧。好在Falcon的火力支援及时赶到,给了前排两人喘息的时间。 “行不行。我这还有两个弹夹。”苏总算赶到。麻酱很快注意到他的手臂方才中了一枪。 “行不行问你自己。块头大就别往前冲。接下来一鼓作气解决掉剩下的。” Wasp也已发觉自己难以继续支撑,将仅剩的六七个HOM留在原地便匆匆撤离。 “Boss要逃了。”Falcon及时汇报。 “解决掉这些机械兵再说。” 不多久最后几个敌人也成了一堆废铁,但Wasp早已消失在了视野中。麻酱顺着轨迹向前追击,却发觉身后的大块头已经有些跑不动了。 “要不要紧。” “还行。手臂有点麻。” “不疼?” “就是麻。” 麻酱只得停下来查看大块头的伤口。 “你这下搞不好是Wasp打中的。留在原地别动,我想办法帮你处理伤口——搞不好那人给你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毒素进去。” 频道里又响起了Falcon的声音:“有件事不太妙,哈兹卡刚才还在我边上,现在已经不见了。” 糟糕,太投入作战忘记这号人了。麻酱拍了拍脑袋,顿觉事态变得有点麻烦。大块头在一旁还在不断喘气。 “你别说话。我先仔细帮你看一下伤口。” “我先说,哈兹卡,十有八九,去追了。” “知道知道,你就先别动。” Wasp发觉身后已无追兵,但只身一人也难以朝对手杀回去。只消在往前跑几步路,自己就可以坐上事先停好的车逃之夭夭——之后怎么办,就先等逃走了再解决。正这么思忖着,视野间突然布满了一阵来源不明的烟雾,一时之间让他难以判断方向。 这时候,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烟雾? Wasp疑惑了不多久,心中便“咯噔”一惊——那来源不明的迷雾,不正是那个杀手‘夜猫’行动前的仪式吗! 背后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 “季氏比周朝的公侯还要富有,冉求还帮他搜刮人民增加他的钱财。孔子说:‘他不是我的徒弟!你们可以打着鼓去声讨他了!’现在又有同罪犯互相勾结、身在公安警察队伍中却做着滥用公安警察权力满足自己的人,难道还不得不立刻去讨伐他吗?” 迷雾中现出说话人的影子来。并不是传说中19世纪“瘟疫医生”的扮相,而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穿着白色运动大衣的年轻人。 Wasp直想着如何脱身,却发觉自己已被震慑得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 “吾乃毗沙门天。为毁灭恶灵之,‘夜猫’。” 迷雾中两声枪响,一个人影便倒在巷道之中。未等迷雾完全消散,已有大批警察从各处赶来。 “‘夜猫’又出现了?” “刚刚是有一阵迷雾吧!” “等下,这回死的好像是警察!” 九课的队伍也很快赶到,围在巷道口警戒。亲自出马的课长Kraken坐在巡逻车内,一言不发。 蹲在路口的一名警员大喊:“是‘夜猫’!” 警戒人员齐刷刷举起枪准备射击,巷道里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新台军警察九课的搜查官Spider。此人是假扮传说中的‘夜猫’、并连续杀害三人的在逃通缉犯,现已被本人击毙!”男人高举着手走了出来,对众人亮出了他的搜查证。 “收队。”车内的男人向众人命令。 这会儿麻酱正为倒在地上的男人处理伤口,Falcon也方才背枪赶到,双手撑着膝盖正大口喘气。苏只觉得半边手臂早已失去了一切知觉,麻痹感甚至开始向胸口和后背蔓延。 “应是中了神经麻痹剂。”方才消失的哈兹卡又忽然出现。“不妨立马送往老夫驻处,确保万无一失。” 这会儿倒也确实只有那个顶着年轻人面庞却自称“老夫”的游医能救他。苏正迷迷糊糊这么想着,顿时觉得双脚像是让谁抓住,提牲口一样被抬了起来,之后便两眼一黑,只感觉自己已完全融入那黑暗里去了。 “疼疼疼疼疼!所以都说了是真伤啊。”大块头男人叫得像个小孩。 “大肥猪怎么挂彩啦?我请你喝杯酒吧!”多日不见的吧台girl“33猫”总算回店上班。 “别吧,现在这时候可不能喝酒。还有我什么时候成大肥猪了。” “那请你吃隔壁火锅?”另一位吧台girl小源也跟着开起玩笑来。 “辣的当然也是忌口啊。” 几日后的“紫兰会”内,开店前的员工们正围着打了绷带吊着手臂的苏不断调侃,丝毫不给当中可怜巴巴的伤员一点面子。 “那你就只能干看着我们吃‘美味得要死青咖喱’咯。”一位打扮奇怪的男人罕见地出现在门口,店员们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过去打量着这个怪人。他的身后则站了个穿着运动大衣、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啊,我朋友找。你们稍等一下。” 挂彩的人赶紧起身迎了出去。 “老姐呢?” “在楼上换衣服呢,一会儿就下来。最后怎么样了。” “我领了人头呗。总之这事情善后工作已经差不多了,就是那家伙的继任者还没决定——老爷子甚至想打算撤销这个编制。怕之后再出这样的问题。” “也是。” 这时候换上了女仆装的麻酱也下了楼。 “哟老姐!衣服挺性感。” “说话注意点,也不怕我打你。什么事,我们快上班了。” 打扮奇怪的男人将一旁的年轻人带到身前。“介绍一下,紫罗兰骑士团新成员——‘夜猫’HazeCat。” 为哈兹卡保全身份,也是Spider所说的“善后工作”之一。他为哈兹卡做了一份名为“叶和”的身份档案,这对特务警察来说不算是什么太难的事。 只要持有正当的身份信息,哈兹卡就可以安心成为新台市的公民,免去诸多不便。至于那个名字,只是Spider“出于某种恶趣味”自作主张的决定。从哈兹卡的角度考虑,单独行动会比有一支可靠的队伍要危险得多,麻酱的“骑士团”握有九课的许可令也会让行动更加方便。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单独行动的非法游侠“夜猫”,还是受九课许可的武装组织“紫罗兰骑士团”,他们存在的意义都是一致的—— 在那些无法伸手触及到的地方,代表正义出战。 Spider临行前,苏又追了上去。 “说起来还有件事情,我略微有点好奇,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还有什么我不方便说的事。” “就,令正……你爱人。总感觉在哪见过她。” Spider不由得又大笑起来。 “你嫂子啊,就是雪花粧。想起来没。” “雪花粧……好像确实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她以前做写真偶像的。” 苏在大脑里搜刮了半天,也终于一个激灵想了起来。 “哦,雪花粧!就是还很年轻就结婚隐退了的,我以前还买过她的写真集呢。她不是说嫁给一个‘一般会社员’了吗?还是说——” “Bingo。那个爱吃青咖喱的‘一般会社员’,正是在下。” “原来是你抢了我的梦中情人啊。” “想看就来我家啊。还可以吃到人家亲手做的‘美味得要死青咖喱’爱心料理哦。” Spider的黑色舒马赫缓缓离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歌舞伎町霓虹灯下的如潮人流中。 |